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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醉我獨醒? 2023-03-21 07:39:41  來源:36氪

當(dāng)斯坦福大學(xué)心理學(xué)教授李·羅斯(Lee Ross)向他的學(xué)生解釋“基本歸因錯誤”(fundamental attribution error)的含義時,他喜歡引用喬治·卡林(George Carlin)的話,“你是否曾注意到,任何一個比你開車慢的人都是傻子,任何一個比你快的人都是瘋子?”這位已故的喜劇演員完美地抓住了這樣一種事實,即我們傾向于把世界的問題歸因于他人而不是自己。我是路上唯一的好司機,其他任何人都應(yīng)該像我一樣開車。

羅斯和他的同事們證明,基本歸因錯誤是由個人的客觀性錯覺造成的。在2016年的Ted演講中*,羅斯開玩笑稱,人們“相信他們對世界的看法是客觀的,需要理解或解釋的則是,‘其他那些似乎搞錯了的人是怎么回事?’”羅斯后來把這種現(xiàn)象稱為“天真現(xiàn)實主義”(na?ve realism*),即人們傾向于認為自己客觀地看待世界,不存在個人偏見。1羅斯確立了“天真的現(xiàn)實主義”的三大特征。

*譯者注


(資料圖片)

Ted演講: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CBRB985bjo&ab_channel=TEDxTalks

天真現(xiàn)實主義:這里的天真現(xiàn)實主義(naive realism)和哲學(xué)范疇下的樸素實在論(naive realism)在含義上有所區(qū)分。

第一,天真的現(xiàn)實主義者相信他們的感知是符合現(xiàn)實且“客觀的”,因此,其他人(至少是通情達理的他人)應(yīng)該分享他們的信念、偏好和根深蒂固的想法。第二,如果各方之間存在分歧,天真的現(xiàn)實主義者預(yù)期,陳述“真實的事實”后,任何一個通情達理、思想開明的人都會被說服,并同意他們的觀點,雙方重歸和諧。第三,在陳述真實的事實后,仍然與天真的現(xiàn)實主義者持不同觀點的任何人都是不通情達理的、有偏見的或非理性的。

李·羅斯(Lee Ross,1942.8.25. - 2021.5.14),曾任斯坦福大學(xué)教授。羅斯以他在歸因理論、判斷和決策以及沖突解決領(lǐng)域的研究而廣為人知。

—Courtesy of Josh Ross | Stanford University

你有沒有注意到任何開得比你慢的人都是白癡?

羅斯和他的同事們花費了數(shù)十年時間來描述客觀錯覺塑造人們思維方式的例子。在他們的一項研究中,參與者完成了一份問卷,詢問他們對于墮胎和死刑等各種熱點政治問題的看法。研究者收集了答卷并在參與者間隨機重新分發(fā)問卷。在閱讀了他人的一份問卷后,參與者要指出他們觀點的相似程度。同時也要指出理性考慮(如關(guān)注事實)和偏見來源(如一廂情愿、信息源不可靠和朋輩壓力)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他人以及他們自己的觀點。

羅斯發(fā)現(xiàn),人們認為自己的觀點更多是由理性考慮而非由偏見想法所塑造的。他們還發(fā)現(xiàn),參與者對他人的評價完全取決于他們對彼此觀點相似性的感知。當(dāng)參與者們拿到的問卷中的觀點和他相似時,他們會認為他人是由理性而非偏見驅(qū)動的。相反地,當(dāng)他們讀到他人的觀點與自己不同的問卷時,他們會把他人的觀點歸因于一些錯誤的來源而不是理性考慮。2,3

我們最近一直在想念羅斯。對我們中的一員埃莉卡(Erika)來說,羅斯是她最為喜愛的教授,2021年他的去世是對她的打擊。當(dāng)人們遇見羅斯時,最讓他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才華和幽默感。他聰明、體貼,聆聽學(xué)生的意見。他非常關(guān)心下一代心理學(xué)家們的成長。

羅斯的天真現(xiàn)實主義理論仍非常準(zhǔn)確地適用于我們今天的生活和文化,這也讓我們情不自禁地懷念他。美國分裂成了不同的陣營,因為人們相信他們的觀點是客觀的,而那些持不同意見的人則被蒙蔽了。新冠疫情初期,大家似乎共享同一現(xiàn)實,但在戴口罩和保持社交距離的有效性方面,國家很快因此分裂為不同陣營。此外,盡管有證據(jù)證實并非如此,但仍有約三分之一的美國人認為2020年的總統(tǒng)席位是被竊取的。

正如羅斯所發(fā)現(xiàn)的那樣,健康的事實對預(yù)防天真的現(xiàn)實主義(即個人的客觀性錯覺)是一劑良藥,這些事實從不設(shè)立場、沒有偏見的信息源匯聚而成。但是,在政治格局高度分化、媒體充斥著虛假信息的背景下,我們甚至很難知道從哪里開始消除自己的偏見。

-Sibel Balac-

社會心理學(xué)領(lǐng)域的近期研究提供了一些線索。例如,研究表明,提高對于認知偏差的覺察,便能幫助人們識別出自己判斷中的偏見情況,并相應(yīng)地修正自己的想法。2014年,心理學(xué)家埃蘭·哈爾珀林(Eran Halperin)和梅塔爾·納絲(Meytal Nasie)開展了一系列研究檢驗這一假設(shè),即是否僅僅讓人們意識到天真現(xiàn)實主義及其后果就能為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的和談建立基礎(chǔ)。參與者被分配到控制組或?qū)嶒灲M,實驗組將讀到一段描述天真現(xiàn)實主義及其后果的文本,包含以下摘錄:

天真現(xiàn)實主義是人類傾向于對各種事物形成自己的世界觀,個人視其為唯一的真理。因此,人們會認為其他人不愿分享自己的觀點是出于無知、非理性、無法根據(jù)客觀證據(jù)得出合理結(jié)論、意識形態(tài)偏見或利益相關(guān)。天真現(xiàn)實主義這種心理偏見會導(dǎo)致人們以單方面的、過分簡單的方式看待世界。由于這一偏見,人們傾向于忽略或拒絕任何與他們已有世界觀不符的信息,這些信息被他們當(dāng)作唯一真理。因此,他們無法從多角度看待事物,可能會錯過改變和進步的機會。

結(jié)果表明,閱讀了上述文本的實驗組參與者,尤其是那些持有更強硬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人報告稱,在經(jīng)歷了短暫干預(yù)后,他們更愿意了解競爭對手的觀點。值得注意的是,這對于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都是如此。這一結(jié)果提供了一種簡單、直觀的策略,為沖突各方之間的對話奠定了基礎(chǔ)。4

哈爾珀林、心理學(xué)家露西婭·洛佩斯·羅德里格斯(Lucía López Rodríguez)等人于2022年發(fā)表的一篇論文進一步支持了上述發(fā)現(xiàn)。她們想知道,類似的干預(yù)是否能幫助歐洲人更加接受移民的文化習(xí)俗。在一系列的實驗中,歐洲參與者被隨機分配到控制組或?qū)嶒灲M,實驗組閱讀了一段類似于六年前納絲和她的同事們所使用的文本。之后,參與者需要回答一系列問題,以評估他們對于摩洛哥移民的態(tài)度。例如,“當(dāng)摩洛哥人在我周圍說他們的語言時,我感到惱怒”,以及“我不理解為什么摩洛哥人要保持他們的種族文化傳統(tǒng),而不是嘗試融入主流文化”。

-Noelia Alonso-

我們錯誤地估計了對手的觀點與我們自己的觀點的不同程度。

羅德格里斯和哈爾珀林再次發(fā)現(xiàn),了解天真現(xiàn)實主義就足以讓人們免受其一些最有害的影響。與控制組相比,閱讀了天真現(xiàn)實主義文本的參與者更容易接受移民文化差異5。雖然尚不清楚這種干預(yù)到底為什么有效,羅德格里斯和哈爾珀林推斷這與維持積極的自我觀點的愿望有關(guān)?!耙庾R到我們的感知與現(xiàn)實并不完全相符,這會使得保持對自己的良好看法變得困難,”她們寫道,“這種自我提升的減少反而可能會導(dǎo)致我們對自己信念的質(zhì)疑,包括那些對于內(nèi)群體優(yōu)越性(即認為自己所處群體優(yōu)于其他群體)的觀念,這為人們接受他人的文化習(xí)俗鋪平了道路?!?/p>

盡管了解天真現(xiàn)實主義可能有助于我們克服一些政治敵意,但期待僅憑如此就足以修復(fù)我們民主的裂痕是天真的。這種程度問題的解決,需要的不僅僅是改變個人接受他人觀點的意愿,但這是一個起點。

更重要的是,我們有理由認為,當(dāng)下可能是突破自身局限、了解他人觀點的良機。民調(diào)顯示,美國人有更多的共同點而非分歧。民調(diào)機構(gòu)YouGov和More in Common的研究表明,美國人錯誤估計了他們的觀點與政見不合者觀點之間的差異程度。例如,民主黨人低估了共和黨人認為適當(dāng)控制移民對美國的有益程度,共和黨人則高估了民主黨人認為警察是壞人的程度。

羅斯數(shù)十年的研究表明,人們確實會誤解他人,尤其是那些與自己最不同的人。對天真現(xiàn)實主義、認知謙卑(epistemic humility)、思想開明以及耐心的威脅保持警惕,這可能是被羅斯等人稱為不對稱觀點錯覺(the illusion of asymmetric insight)的唯一補救方法,該錯覺指出人們會誤認為自己對他人的了解要優(yōu)于他人對自己的了解。根據(jù)羅斯等人所說,這一錯覺“讓我們在應(yīng)該傾聽的時候開口說話”。6

-DAQ Studio-

我將和任何人團結(jié)起來做正確的事,

不和任何人一起做錯事。

羅斯在這一領(lǐng)域深耕數(shù)年,將社會心理學(xué)的經(jīng)驗用于解決世界上一些最危險的沖突。在與北愛爾蘭聯(lián)合派人(Unionists)與民族派人(Nationalists)的合作中,羅斯等人開展了一項卓有成效的工作。實驗要求存在沖突雙方的個體向?qū)Ψ揭恢泵枋鏊麄兯斫獾膶Ψ搅?,直到對方同意他們描述的立場正確地代表了自己?!斑@一方法起初對所有相關(guān)人員來說都很困難,不可避免地在一開始就產(chǎn)生了錯誤?!?羅斯在2018年寫道,“然而,當(dāng)雙方最后都滿意于對方的努力時,他們對彼此產(chǎn)生了更多的共情,避免了對彼此的觀點進行諷刺,并開始走向一條對未來的可能性進行更加深思熟慮和更少防御性的探索之路?!?/p>

在他最后的一篇論文中,羅斯思考了廢奴主義者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Frederick Douglass)的工作,當(dāng)被問到與奴隸主討論廢奴的意愿時,道格拉斯提供了以下觀點:“我將和任何人團結(jié)起來做正確的事,不和任何人一起做錯事?!?在友誼結(jié)束、家庭破裂以及我們的民主陷入危機之際,美國人有一個這樣的機會問問自己,要和誰一道做好事。

大多數(shù)美國人在這樣一個關(guān)鍵問題上看法一致:民主制度已受到威脅,美國正面臨陷落的風(fēng)險。盡管民主黨人和共和黨人對于威脅的準(zhǔn)確特征以及應(yīng)對方式上存在分歧,但這一難得的共識為跨黨派合作提供了機遇。為了讓具有不同意識形態(tài)和信仰的美國人走向談判桌,他們必須認識到并審視自己對個人客觀性的錯覺,并秉持羅斯黃金法則(來自社會心理學(xué)家杰伊·范·巴維爾(Jay Van Bavel)和多米尼克·帕克(Dominic Packer)的說法):“從天真但善良的假設(shè)出發(fā),當(dāng)人們以出乎意料或冒犯的方式作出回應(yīng)時,通常是他們的感知、假設(shè)與構(gòu)想不同,而不是他們的基本價值觀與我們有分歧。”10

-Noelia Alonso-

后記

xhaiden:在這個萬事萬物仿佛都在進步的年代,人與人的交流卻時常顯得更艱難了,我們常常會看到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大家頻繁的嗆聲,那些未知全貌就開始抒發(fā)觀點的人更令許多人火大,為什么大家都對自己的觀點那么堅持而仿佛聽不進他人在說什么?天真現(xiàn)實主義讓我們看到,自我與他人的差異很多時候是一種歸因偏差,而僅僅是意識到這一點便有可能讓我們較少受偏差的影響。大到國家之間,小到人際之間,這個時代亟待更多的共鳴與理解。

物離:這篇文章中“天真的現(xiàn)實主義者”是一個吸引人的概念,對此我想到了社會認知領(lǐng)域研究將共情過程的機制從自我視角和他人視角進行區(qū)分的研究。相關(guān)研究表明,基于自我視角的共情過程往往會產(chǎn)生和自我有關(guān)的想法和由于痛苦而引發(fā)的厭惡感;基于他人視角的共情過程則涉及到區(qū)分自我與他人的觀點采擇過程,并產(chǎn)生由于關(guān)注而誘發(fā)的同情或憐憫情緒。有趣的是,這兩種不同的共情過程也有著不同的神經(jīng)基礎(chǔ),在和情緒體驗相關(guān)的杏仁核等腦區(qū),前者相比于后者有更強烈的反應(yīng);而在和社會認知相關(guān)的顳頂聯(lián)合皮層,后者相比于前者激活更強。這些關(guān)于共情的研究似乎暗示了我們理解他人的兩條路徑,一條從自我視角出發(fā),是涉及到更多情緒體驗的熱過程,而另一條基于他人視角,是涉及到更多分析評價的冷過程。盡管需要耗費認知資源的冷過程比基于直覺加工的熱過程更難,但通過對話與溝通來解決分歧的方式,可能正是人類通過高級思維,避免流血和犧牲,傳承和延續(xù)文明的手段。所以當(dāng)我們面對分歧時,也許可以選擇暫時傾聽,嘗試從他人視角進行理解,而不是一味地從自我視角開口說話,喋喋不休地表達。

參考文獻

1. Ross, L., & Ward, A. Naive realism in everyday life: Implications for social conflict and misunderstanding. In Reed, E.S., Turiel, E., & Brown, T. (Eds.), The Jean Piaget Symposium Series: Values and Knowledge Psychology Press, London, UK (1996).

2. Ross, L., McGuire, J., & Minson, J.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elf-other disagreement and the perceived impact of biasing versus normative considerations on own versus others’ opinions. Manuscript in Preparation (2004).

3. Pronin, E., Gilovich, T., & Ross, L. Objectivity in the eye of the beholder: Divergent perceptions of bias in self versus others. Psychological Review 111, 781–799 (2004).

4. Nasie, M., Bar-Tal, D., Pliskin, R., Nahhas, E., & Halperin, E. Overcoming the barrier of narrative adherence in conflicts through awareness of the psychological bias of na?ve realism.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Bulletin 40, 1543-1556 (2014).

5. López-Rodríguez, L., et al. Awareness of the psychological bias of na?ve realism can increase acceptance of cultural differences.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Bulletin 48, 888–900 (2022).

6. Pronin, E., Savitsky, K., Kruger, J., & Ross, L. You don’t know me, but I know you: The illusion of asymmetric insight.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81, 639–656 (2001).

7. Ross, L. From the fundamental attribution error to the truly fundamental attribution error and beyond: My research journey. Perspectives on Psychological Science 13, 750–769 (2018).

8. Douglass, F. The anti-slavery movement: A lecture by Frederick Douglass before the Rochester Ladies’ Anti-Slavery Society. Press of Lee, Mann, & Co., Rochester, NY (1855).

9. Newall, M., Jackson, C., & Diamond, J. Seven in ten Americans say the country is in crisis, at risk of failing. Ipsos.com (2022).

10. Packer, D. & Van Bavel, J. Why na?ve realism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ideas in human relations. The Power of Us powerofus.substack.com (2021).

作者:Erika Weisz, Sarah Stamper

譯者:xhaiden|審校:物離 | 編輯:eggriel

封面:Noelia Alonso

原文:https://nautil.us/are-you-a-naive-realist-2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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