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韋月丁

中秋節(jié)想說一宗失蹤案。

【資料圖】

抬頭望去，廣寒宮內(nèi)，被貶的吳剛正在砍伐桂樹，每砍一寸，桂樹就會復(fù)長一寸。這一悲催的形象很像西方推滾石頭的西西弗斯。

美女嫦娥，因偷食后羿從西王母處求得的不死藥，得以奔月成仙，獨守寒宮。李商隱“嫦娥應(yīng)悔偷靈藥”，說的就是此節(jié)。

此外，月宮上還應(yīng)有只兔子。

那么，“吳剛 嫦娥 兔子”這一廣寒宮標(biāo)配是否自古便是如此？月宮又為何稱作蟾宮？ 有沒有人質(zhì)疑過月亮上的玉兔呢？

01、搗藥的蟾蜍

在古人的宇宙觀中，月亮本身是一個大蟾蜍。蟾蜍肚子一漲一癟，再看看月亮的臉，是不是猶如陰晴圓缺？

▲長沙馬王堆一號墓出土的西漢帛畫

右邊是太陽神鳥 左邊是月精蟾蜍

相貌丑陋的蟾蜍，每次能產(chǎn)卵數(shù)千顆，生育力旺盛，更可以入藥。古代王公貴族希望死后借蟾蜍之力，在天堂延續(xù)生命，于是在墓葬壁畫中，繪制了大量蟾蜍的圖騰。

其中，1939年出土于沙坪壩的東漢石棺畫像磚上，有一幅蟾蜍搗藥工作像：

“前額刻一獸首人身像，一手捧月輪，后刻兩人一蟾，蟾兩足人立，手方持杵而下?lián)v?！保ǔＨ蝹b語）

所以在東漢，月宮中搗藥的是蟾蜍，而非兔子。

02、嫦娥=蟾蜍？

那么嫦娥仙子呢？月亮、蟾蜍、嫦娥有兩個共性：

一，他們都是陰性；二，月亮具有神奇的自愈力，蟾蜍具有強大的繁殖力，嫦娥偷的又是不死靈藥，他們都生生不息。

于是，古人便將三者聯(lián)想組合在了一起。

▲劉康德著《陰性文化》書影

嫦娥奔月的傳說有多個版本，追根溯源，發(fā)明了渾天儀的東漢科學(xué)家張衡，在《靈憲》中記道：

“羿（后羿）請無死之藥于西王母，姮娥（嫦娥）竊之以奔月?！比缓?，嫦娥還找一個叫有黃的人算了一卦，說是必須飛天，才能大昌?！皧鹚焱猩碛谠?，是為蟾蠩?！?/p>

這么說來，月宮上并沒有嫦娥，而是嫦娥飛到月宮變成了癩蛤蟆。

這個結(jié)局國人普遍表態(tài)接受不了，于是才有后世“嫦娥應(yīng)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等各種愛情故事的演繹。

03、玉兔=蟾蜍？

說完嫦娥，再來說小白兔。兔子是什么時候飛上月球的？

戰(zhàn)國時期，《楚辭·天問》里有一問，“夜光何德，死則又育？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 ”

大意是：殘月竟能再圓，本事咋這么大？月亮的肚中又為何有顧菟呢？顧菟，從東漢王逸，到北宋朱熹，都認(rèn)為是兔子。但是聞一多在《天問·釋天》中舉出十多條證據(jù)，認(rèn)為“蓋蟾蜍之蜍與兔音易混，蟾蜍變成蟾兔，于是一名析為二物，而兩設(shè)蟾蜍與兔之說生焉 ”。

聞一多的論點，得到了圖像的證實。從西漢開始的很長一段時期，兔和蟾蜍同時出現(xiàn)在月中，兔蟾共生。

但是兔子可有可無，蟾蜍卻一定要出現(xiàn)。用個比喻來說，蟾蜍是月亮的原配，兔子則是后來的側(cè)室。

▲出土于安徽淮北的東漢畫像石中月亮形象，兔蟾共生

究其原因，想必兔子的繁殖力也超凡，才會被如此附會和混淆。而季羨林先生則討論過古印度的月兔，認(rèn)為中國的月兔傳說來自印度。

▲新疆克孜爾石窟第34窟所見月兔

不管如何，月兔的形象自然更符合人們對月球以及嫦娥的美好想象。

在唐代，月兔搗藥已被視為當(dāng)然，李白曾作“玉兔搗藥秋復(fù)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元代緙絲玉兔云肩殘片 中國絲綢博物館藏

中間的團窠內(nèi)一只玉兔正在桂樹下?lián)v藥 象征月亮

但玉蟾、蟾鉤、蟾宮、蟾盤、蟾魂，指代月宮，仍在文人騷客的筆下頻繁出現(xiàn)。

曹雪芹描繪的那場著名的大觀園“凹晶館聯(lián)詩悲寂寞”，賈府合家賞月，曲終人散，林黛玉、史湘云二人又相約至凹晶館，念及身世凄苦，感傷聯(lián)句，其中就有“寶婺情孤潔，銀蟾氣吐吞。藥催靈兔搗，人向廣寒奔”之句。

04、美好的神話

由以上的溯源辨析，我們得知：

一，神話要滿足老百姓的期待。所以嫦娥是美女的形象，一定要在月宮上確立，否則不會有天蓬元帥調(diào)戲嫦娥的后話。由此，最早嫦娥變?yōu)轶蛤馨咽貜V寒宮的故事，注定沒有傳播力。

二，同樣的，玉兔搗藥的形象因為與嫦娥MM相配，逐漸深入人心，而其原型蟾蜍則漸漸銷聲匿跡。這有點像現(xiàn)在女生拍照需要搭配只貓咪一樣，古人也會有這樣的心理需求。

有了上述鋪墊，后世便增添了許多美好的傳說。

▲李玲玉在《西游記》里飾演玉兔精

如《西游記》中的豬八戒戲嫦娥；或還有玉兔為報仇，偷開玉關(guān)金鎖下凡，引誘唐僧一段，隨著86版《西游記》中，玉兔精的扮演者李玲玉的一曲《天竺少女》，傳遍五湖四海。

參考文獻：

[1]《今天咱們八一八嫦娥，她奔月后其實變成了一只癩蛤蟆》，“意外藝術(shù)”，2016.9.15。

[2]劉康德，《陰性文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

[3]愛如生中國基本古籍庫。

關(guān)鍵詞： 玉兔搗藥